難行歸鄉路
小鳥工作室 89.04.04清明
昨夜展望會上完課,回後才開始打點行李,忙東忙西的好晚就寢,但扔無法好好睡去早早就起來,我總還是無法脫離那近鄉情怯啊,88年我為北上領取三等服務勳章,我只有望鄉的份耳,今年行程中也是匆匆的安排兩天,一切工作為先,職責所在啊。 在飛機之上身邊人總是指指點點的,那是哪裡雲彩很美,我還是靜靜坐著,多少年來我有多少時光發在歸鄉路上,二十年了二十年前老媽過世後,我就沒有在過年期間返島,七八年間我總是在中秋前夕,老媽忌日時刻返島,再過來就利用清明前歸鄉了,總是疾疾如風般,島人總當我是一隻候鳥吧,在歸鄉期間尾隨著那一群歸鄉遊子出現,把島嶼當成一處歇腳點吧了,那終就已經不是我的家了,一處難歸的失樂園了。
啊歸鄉路難行啊。
由機窗可見那漸漸清晰島嶼身影,土生土長的我相當容易分辨出來那是哪一村落,久別了我那故鄉島嶼我又如同候鳥般歸來了,闊別兩年了,隨著哄隆的機聲我再度踏上這故鄉島嶼,該親吻島嶼的這是育孕我童年的土地啊,自老媽過往之後島嶼與我漸漸疏遠了,老家拆後吾如臍帶般的情感也漸行漸遠矣,迎接我的是陰暗的天氣,正如我此刻心情般淒冷,在細雨紛飛中,『清明時節雨紛紛、歸鄉故人欲斷魂』,對我而言再恰當不過的寫照,吾雖在島嶼上渡過16個淒苦的童年時代,但這故鄉的風故鄉的雨,真的有一點陌生了,陌生到如同一般過客,但是吾的確不是一般的過客,孕育我長大的島嶼一份無法割捨的情感深深的存在的,雖然吾離去故鄉27個年頭,幾經人非物非事事非的時光變遷,但存吾心深處的那份眷念,仍不時的呼喚著我,歸來吧、歸來吧、故鄉遊子、 坐在前往出嫁小妹的家途中,一路將車速調慢些,島嶼真的有在變,工商社會型態下荒地處處見,難得幾處耕種著,故鄉人們能者早往外發展了,是故島嶼有三多→老人多老狗多老屋多,老狗相伴老人居於老屋中,農業社會對島嶼年輕輩言總是那一句,啊那是什麼時代了啊,車行故意繞道鄉間小路,吾一再的品味著那童年的印記,努力用心的反嚼著。
『港仔川』一處海軍水源管制站,我真正的出生地點,當年離去悲傷之家的老爸,娶了我那嫁給貧窮生個憂鬱孩子的老媽,生下大我兩歲死於車禍的哥哥,還有弟妹各一,及同父異母的大姐也有異父異母的二姐,總總往事即刻浮現我腦海中,老爸再度的舉家遷回老家中,往事的點點滴滴常存心靈深處,我那此生永遠無法釋懷的總總啊,這難行的歸鄉路啊、難行矣、 小妹家中暫歇腳,村中一年多來歷經文化工作者之改造,今已非昔比,充分發揮山海之特色化腐朽為神奇,蚵殼金龍石砌圍牆等等,小妹一家六口是社區報上之名人,吾樂見小妹近二十年之嫁後生活,一切是在水準之上,回憶當年老媽將小妹婚事留給我作最後之chuck,吾今以滿足,也許這是吾清明返島祭祖能對老媽交代之事也。午前吾驅車返回老家,吾真正擁有童年印記之老家。
吾將車子緩慢的前進著,一來享受這故鄉的風故鄉的雨,另一是掌握與島嶼相處相容的時刻,故鄉在風雨當中一片灰濛濛的,細雨紛飛中鄉人極度稀少即使是在午前,車行向北續行中,熟悉的很之村落間,道路兩旁,除了木麻黃還是木麻黃,在東北季風吹撫下夾帶海水水氣之鹹濕風,島嶼的冬天是難得見到翠綠色的,此已是島嶼冬季之宿命矣,車行轉入村頭三叉路上一座高高的大大的『鼎』作標誌,『鼎灣』深刻淒苦童年印記的地方。 老家再拆後轉之而起是,大姐另蓋新居與二子三子居此,老姐生平最大願望是返島定居,也許吾尚未到此時刻,但對島嶼之眷念不亞於老姐,老姐不在,吾步行往東行去,前面大水溝已經加蓋成道路,38年前一場意外車禍,奪走我親生大哥生命在此,多家小孩受傷吾因石灰傷眼,造成今日雙眼相當有深度,續往前是一八卦池,年小時老媽怕意外嚴禁吾下水,其實當老爸走後我有作不完的工作,玩耍時間都沒有了,哪得下水造成今日之旱鴨子的我,眼前是龐大一座廟堂殿宇,村人信仰中心『開帝殿』,前後歷時四年之久,經費三千多萬,在金碧輝煌殿宇中,聽說在島嶼間是赫赫有名的,原前方菜圃有口水井,聽說經濟公欽點為藥水井,吾在若大之殿堂中默默點著香,為自己為村人為他人祈禱著,添上一點香油錢,村中年輕一輩相識無幾人,走過老巷道間,數名老人對我指指點點著,吾道出姓名子來時,啊變好多都認不出來了。
回來掃墓啊,故鄉的人情味總還是那麼的濃厚著。 老家附近幾房同宗走走看看,一位嫂子正在殺雞,清明要拜拜啊有夠功夫,不是的是我那兒子也要回來,殺給他進補的,啊老媽、老媽在時吾年年返島過年,老媽總在年初養隻公雞,過年殺給我吃啊,年年如次歲歲這般,啊、老媽吾今回歸您在哪啊、天下父母親皆如此吧,老姐三子在家中作點買賣兼民宿,來台補貨由老姐打點一切,午前一通叫貨電話,海防隊在北一些之沙港村,吾開車載大姐前往,老姐提議往老爸之李姓老宅瞧瞧,村中有經過改造過,吾將車子繞道轉入,李姓老宅前原是幾塊大石,出門右轉跳過兩塊大石,眼前是一石砌之防波堤,幾艄小船隨波擺動著,清靜的很是片寧靜海,吾往昔立此間無比之暢快,這也許是島嶼當中人口最少之聚落,不足十戶人家,原名水窟村屬沙港管轄,今見的確大大改變了,往前大海新生一大片水泥地,石砌之防波堤已改成水泥砌成,已失之原味矣。
老宅依就在只是朱顏改,吾與姐入內雙手默拜,期間竟有老輩者問李家人嗎,不然怎會入內呢?另有一家三口也來尋根,其是四輩前人之旁系血親,清明的確是鄉人尋根的時刻啊,李姓老宅已經更換四週環境,唯一不變仍是門前哪棵覽仁樹,及晚輩之那份尋根心態,啊老爹之李姓老宅亦是吾童年淒苦之印記,真是歸鄉路難行,難行在故鄉的風故鄉的雨裡。
午後在雨中吾入馬公市走走,馬公正在作市區整體改造,路況極度的差吾將車停在可停處,風雨中雨傘幾度翻飛,想看想看的想買想買的,吾行來行去,在故鄉風雨中我有份深沉的落寞感,商店七成關著沒有觀光客,若大之故鄉是乎吾一處讓我歇歇腳,在深沉的落寞感吾只有往前似無目的般行去,下行到中央老街,有鄉人不耐久等以自行拆掉古宅,又是失之原味矣,前後見不到五名遊客,風雨如此般歡迎故人嗎?
在媽祖廟裡吾作拜拜及小歇,兩名導覽員因風雨也走人了,一級古蹟偏殿竟了漏水,吾靜靜雙手默拜禱告著,慈悲的天上聖母啊,請將佛手雙垂下、摸的人心一樣平,求您媽祖。 好在也許昨日誠心之祈求吧,今日艷陽卻高照,吾返回鼎灣掃墓去,前些日子大姐與次子,為入墓園開出一條路來,早年農業社會今已不符經濟效益,墓園外圍早被銀合歡佔據了,我等備些祭品及清除工具,四名大人及一名自稱跟屁虫的『小妹三子』,黃家墓園 20 年了,更早此處共有七個墳墓,都是石頭圍起上加土砌成,再找塊大石為墓碑,根本沒能刻下姓名,有感晚輩日久無法辨識,在老媽過往之後,吾重整黃家墓園立碑砌圍牆,也將大哥、老爸、老媽、大媽『大姐母親』四人骨灰合成一大墓,歷經20年時光無情的銀合歡早已深深植入墓中,吾實在是無能為也,我等四大一小發上兩小時才完成此朝返回島嶼之最終目的,亦是此次歸鄉之心願。
【近年來島嶼有個風氣,即是各村落皆在其擁有之公共地之上,建起靈骨塔,意只供此村落者放置,或是鄰近三四個村落共同興建起公有之靈骨塔,當然是公共使用,也是有人管理的】,老姐這樣的告訴我。 匆匆的來去兩天,別了故鄉的風故鄉的雨,吾非走不可了,島嶼吾這如同臍帶般無法割捨眷念的島嶼啊、也許目前老姐與小妹居期間,吾返回能有一處落腳之處,不然吾之返鄉路將更難行矣。
別了故鄉的人、故鄉的風、故鄉的雨、期待明年清明時節能夠在續面,故鄉人可要好好的健在哦,老姐感慨的說出上一年間村中老一輩者走了不少位,我啊、我在過若干年之後,村落當中還有幾位相識我也,一代一代的變遷,是經不起人非、物非、事事非的時光摧殘的,故鄉啊、如何啟齒啊、好難行之歸鄉路啊、 坐在往回程之飛機上,極度疲累的我,仍無法入睡,望著機窗外的島嶼身姿,漸行漸遠我的心情亦跟著下降,故鄉島嶼啊何時在相會啊,有點想落淚,這孕育我淒苦童年的島嶼啊,期待在相會。
難行歸鄉路、好難行歸鄉路、歸鄉路難行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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