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學五年級喪父的我,即繼承了黃家戶長之職了,對外皆用我的名字。目前老家廟宇尚有母親用我的名字捐錢所刻留之姓名呢!在家中我算長子,一切工作皆由我一手包辦,母親對我信賴度,遠超過小我五歲的弟弟。國中出外,沒幾年小弟國中也外出學徒了。老家徒留小妹與母親共同生活著。某年過年回去,小妹到我房中商量,她將外出來台謀職。但雙人皆體會到體弱多病的母親尚需有人照顧,而相擁而泣。小妹也就一直留到母親過世而下嫁澎湖當地為止。小妹真可謂少有機會來台,現在只有兄弟姐妹在台有重大喜宴才會全家來台,不然擁有另一家庭的她,是沒太多機會來台的。所幸小妹出嫁算算不錯,不然當初留下小妹獨力照料母親,我這個當大哥的也未免自私了吧!
因此我由衷的感激這唯一的妹妹。 當年機緣下,小妹認識現今的夫婿。去年初,二人來往也頗順利。家母不識大字幾個,與我來往家書都是小妹寫,當然不好開口,在長途電話中母親會偶而提到。到了下半年,男方催促要訂婚,小妹才正式向我提起。母親在經不起男方一再地催促下,說答應與否,由我這長子來決定。這表示母親相信我的眼光,反對人世面的認知,是一種信賴感。但暗地裡我明白母親有一份隱憂,這份隱憂母子皆有,只是都未開口罷了。
我也居於工作及學業緣故(半工半讀),在春節返家除夕團圓飯後,母親、小妹二人將對方作了初步的說明。我也有份執著,論輩份我該居大,其得先來見我。這年小弟因工作得留守職務沒返鄉過節,母親直嘀咕小弟較不戀家,只有我較有戀家之情。雖然口中如此說,但我心中明白,是那份隱憂存在的關係。母親也將其對我的信賴度輾轉化作一份職責,而由我全權決定小妹的終身大事。 大年初一,小妹電話邀請男方中午到家中聚餐,一向反對我喝酒的母親,也居於誠意與重視,而問起否要小斟一番。但因內心穩憂和職責所在而作罷。在席間,男方給我很好的印象,也對他作了初步的了解。家中只有父子二人,人口簡單,原先我暗地擔心小妹出嫁,對方如人口眾多,深怕小妹難為初為人婦呢!在下午,我即登門拜訪男方,其父很客氣,對其家庭及環境有更一層的了解,而決定了小妹的婚事,年後看日子訂婚。當天晚餐,因母子皆存有一份隱憂,隨便吃吃後早早就寢了。
但這一夜我卻輾轉難眠,內心想母親和小妹共同生活那麼久,小妹出嫁了,什麼人來照顧她呢?當大哥的我已拖累小妹多年了,現在有這份好姻緣,而且是由我下決定的。雖然在台有工作及學業二方面,但也不能再拖回當學徒的小弟吧!想想即獨自決定返澎工作來照顧母親,而且要好好計劃。 清晨四、五點鐘,因一夜未眠,輕輕開門外出,深怕驚動鄰房的母親。頂著澎湖的冬天季風,一步一腳印,走向村外,將我家所有田地一畝一畝,一塊一塊地走過,也走到父親墳前祭拜,默默地告訴父親母,小弟年少得好好地讓他學好一技之長,作大哥的得辛苦些照顧母親,祈求父親保佑,支持我能事事順利,家人平安。回到家躲進房中假眠,直到母親叫「吃早餐」才出來。
早飯中母親問說,怎麼那麼早出去呢?外面那麼冷。我當時再也吃不下了,沒想到存在母親心中的隱憂遠超過我,也一夜未成眠。 在母親堅持下送我到車站,強忍淚流,再赴高雄。風不定,人不靜,是離愁,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,是我當時的心情寫照。回高雄後繼續我的工作及高職補校課業,也開始著手計劃如何返鄉定居了,也託國中老師代為注意工作方面。 二個多月後小妹訂婚了,我居於未畢業,遲遲未能回澎定居,也開始另一計劃-接母親來台共同生活。男方在訂婚數月後又催促要迎娶小妹過門了。母親卻說女兒是我的,要多留一年不可嗎?於是日子一直拖下去。
下半年母親也因生病延半個月後逝世了。小妹也在第二年下嫁了。其實一向體弱多病的母親,心中希望孩子們能長大成家,有一番作為,尤其對我的期待更是不在話下,維持著強大的生命力。這次會一病不起,全是心結未能打開吧了!
回想起,當初若早下決定,放棄學業返澎定居,或堅持接母親來佁定居,或許現在母親尚健在。再不然多活幾年,也讓為人子女的內心少些遺憾吧! 辦完母親喪事後,鄰居夫婦才對我說明,其實母親一直不想拖累我,早和他們共同計劃如何生活,彼此如何互相照應,想獨自在老家生活。這件事直到現在我還內疚不已呢!母親啊!您為什麼不將對我的信賴化作實際,叫我返澎或來台與我生活呢?心中只想著不願拖累孩子的一片天空,讓為人子的我內疚至今。
想起您的慈暉,我真該千刀萬刮的。所幸如今的小妹,家庭美滿安康,一切也頗有小康之態,生活上種種也順利美好,尤其是二子一女更加乖巧,可讓作大哥的內心深處能對母親在天之靈有份交待! 小妹在此真的謝謝也祝福妳!
小鳥作品集 2001/02/11 重整